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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胡德光 來源: 菏澤日報 發(fā)表時間: 2025-08-15 09:47
“爸,你快看微信群,炸鍋了?!眱鹤有≮w舉著手機,聲音抖得厲害,沖進老趙悶熱的小屋。
老趙正對著墻上那張泛黃的“某某國際廣場效果圖”發(fā)呆,圖上花園洋房陽光明媚,和不遠處那片死寂的鋼筋水泥叢林,活像兩個世界。他眼皮都沒抬,嘟囔道:“炸啥鍋?”
“法院發(fā)通知了,真復工了,就今天,7月30日!”小趙把手機懟到老趙眼前。
老趙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圓了,一把奪過手機。屏幕上,一張蓋著大紅公章的法院公告照片格外醒目,下面跟著一串串業(yè)主的留言:“真的假的?別又是‘狼來了’。”“我在工地門口呢,真有人,機器響了、響了!”
老趙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,手機差點兒掉地上。11年了,4000多個日夜,他2014年掏空家底,全砸進這套“養(yǎng)老房”里。結(jié)果呢?房子沒見著,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公司先垮了,工地成了野草和麻雀的樂園,346戶像他這樣的業(yè)主,心也跟著荒了。
藍圖“蝕刻”鋼筋林,討債聲里“愁斷腸”
時間倒回2013年5月。那時的曹縣某某國際廣場小區(qū)(又稱某某國際項目)還是一片熱土,奠基儀式鑼鼓喧天,塔吊林立,藍圖炫目。誰曾想,開發(fā)商管理混亂,資金鏈像斷了線的風箏。工錢、材料款一拖再拖,工地干干停停、停停干干。7年光陰,如同一場漫長而絕望的“拉鋸”,硬生生將當初炫目的藍圖,“蝕刻”成了眼前這片冰冷死寂的“鋼筋叢林”。
到了2020年,項目徹底“熄火”,成了名副其實的“爛尾樓”。希望早被澆滅了。去找開發(fā)商?公司早沒人了,辦公室布滿灰塵。去信訪?那場面,老趙一輩子忘不了:討薪的農(nóng)民工兄弟攥著欠條,眼睛通紅;像他一樣買了房的業(yè)主哭天搶地,喊著“還我家園”;被拖欠貨款的供應商堵著門,罵聲震天……各方怨氣交織,矛盾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,這座爛尾樓儼然成了一顆滾燙的“民生炸彈”。
那段日子,老趙整宿整宿睡不著,看著購房合同上那串代表房款的數(shù)字,只覺得刺眼又諷刺。
是消亡還是重生?法官拍板闖新路
2021年,緊繃的弦終于到了極限。開發(fā)公司徹底資不抵債,向曹縣法院申請了破產(chǎn)重整。這顆滾燙的“炸彈”,被拋到了法院手上——是任其在清算的廢墟中貶值消亡,讓幾百戶家庭徹底絕望?還是以司法的智慧與魄力,為其劈開一條涅槃重生的路?巨大的考驗擺在面前。
法院?破產(chǎn)?重整?這些詞兒對老趙來說太陌生,也太沉重。第一次去參加法院組織的債權(quán)人大會,那陣仗把他震住了:烏泱泱幾百號人,申報的債務堆起來有12.4億元!主審法官坐在臺上,聲音洪亮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沙啞,眼里的紅血絲像織密的網(wǎng)——老趙后來才知道,為了啃透這堆積如山的案卷,理清錯綜復雜的債權(quán)關(guān)系,法官帶著團隊已經(jīng)熬了不知多少個通宵,現(xiàn)在正耐心解釋著什么“破產(chǎn)清算”和“破產(chǎn)重整”的區(qū)別。
“鄉(xiāng)親們,如果直接清算拍賣,光各種稅費、拍賣費就要吃掉一大塊‘蛋糕’,剩下的錢分給大家,可能連個零頭都不夠。而且這爛尾樓拍賣,誰愿意接手?拖個三年五載都是常事!到時候,大家拿到手的錢更少,房子更是遙遙無期。我們法院和黨委政府商量了,想走‘重整’這條路,就是找個有實力的‘接盤俠’,把樓蓋起來,讓大家住進去!這才是長久之計!”主審法官高聲說。
話音剛落,臺下炸開了鍋。“重整?說得輕巧!誰愿意往這火坑里跳?”“別是忽悠我們的吧?拖時間?”
老趙心里也打鼓:“說得挺好聽,可這‘接盤俠’上哪兒找?這爛攤子,神仙來了也難救吧?”希望的小火苗剛冒頭,就被心中的疑慮壓得喘不過氣。但法官那拍板的勁兒,還有那句“給咱們幾百戶一個實實在在的家”,像根小針,在他心里輕輕刺了一下,生出一點期待。
“府院”擰成一股繩,齊心啃下硬骨頭
老趙后來才知道,法院選的這條重整路,荊棘密布。單靠法院一家,根本撬不動這死局。他聽說,主審法官成了“拼命三郎”,一趟趟往縣里跑,磨破了嘴皮子爭取黨委政府支持。黨委政府高度重視,開了不知道多少場聯(lián)席會議。那些卡了多年的“硬骨頭”——像土地規(guī)劃的歷史遺留問題、項目多賣不掉的死結(jié),硬是被他們合力一塊塊啃了下來,為的就是給項目掃清障礙,給新投資人鋪好政策紅毯。
面對銀行、材料商、買了商鋪的投資人,還有像老趙這樣眼巴巴盼著房子的業(yè)主,各種質(zhì)疑、埋怨甚至怒火撲面而來,法官更是成了“消防員”和“磨嘴專家”。
老趙有次去法院交材料,正撞見法官被幾個情緒激動的材料商堵在走廊里。對方唾沫星子橫飛,手指頭都快戳到法官鼻尖了。法官沒發(fā)火,也沒躲,就那么站著,等對方吼完,才平靜又疲憊地開口。
“大哥,您罵我,我理解。錢拿不到誰不窩火?可您想想,清算一拍,您的債權(quán)清償率可能連10%都不到!只有重整成了,把樓蓋好賣了,大家的錢才能多回來些!我和我的同事,拼了命也想給大家多爭回一分是一分!”那聲音不高,卻像錘子敲在老趙心上——原來法官不是高高在上,他也在“拼命”!
“甜味”飄進工地里,“繡花針”縫圓安居夢
時光不負有心人,轉(zhuǎn)機來了。通過招募,海南一家房產(chǎn)開發(fā)公司站了出來,真金白銀掏出2.5億元,成為重整投資人。老趙和其他業(yè)主將信將疑,直到親眼看見——2025年7月30日,工地上,開工鞭炮聲震天響。穿著嶄新工服、戴著鮮亮安全帽的工人,雄赳赳氣昂昂開進了荒廢已久的工地。熟悉又陌生的施工聲再次傳來,老趙感覺格外順耳,心中那顆沉寂多年的心,跟著狂跳起來。
望著這片曾經(jīng)讓自己無數(shù)次想逃離的工地,老趙此刻卻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里彌漫的塵土味。怪了,他竟然覺得這味道里,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“甜”。
“嘿,法院和政府這幫人,真中。真沒想到,這‘爛尾’的噩夢,硬是讓他們仔仔細細給縫補圓滿了?!崩馅w咧開嘴,缺了顆牙的笑容格外燦爛。
從絕望到新生,丈量這段距離的,不是冰冷的卷尺,而是曹縣法院那根穿引法律紅線、縫合民心期盼的“繡花針”。一針一線,細密扎實,將破碎的“安居夢”細細縫補,穩(wěn)穩(wěn)繡入堅實的大地——這,是司法為民最生動的注腳,也是“人民至上”最滾燙的回響。
通訊員 陳鵬 代大為 記者 胡德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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